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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間破廟

    

一抹笑容,但是很快又歸於平靜。分明不相識,那為何會心驚,會心痛?那又有什麼能解釋此刻的心驚,心痛?他將這一切歸結於那場煙霧帶來的恍惚與神魂不定。然而內心的波濤無法平息,他索性抱著臂站立在窗前閉目思索,不再去管那些。直到很久,他睜開眼睛,覺得梅花的氣息終於離開了,才輕輕的把抖落在地的信紙撿起,藏在自己的胸口之處。老舊的階梯再度吱呀作響,伴隨著杯盞相碰聲,佛珠的金玉之聲泠泠相擊。謝浪聞心思微動,他眸光...-

三月的京城。已經不在下雪,卻還是寒冷刺骨,年節剛過,西塔寺廟門前的燈籠卻已經破敗不堪,孤零零的在寒風中打轉,幾縷燈火忽明忽滅。

寺門前,卻停著一架馬車,四馬拉車,楠木金頂,華貴非凡。馬車中無人在內,車外隻側立著一名年輕車伕,他粗布簡裝,雙眼被一塊黑布遮蓋,似乎是個盲人。這車伕心情極好,愉悅哼著小曲。

寺廟前院,幾個老邁的僧人隻穿著薄棉衣,拿著笤帚在廟中灑掃,廟中並無香火,安靜的落針可聞,隻偶爾聽見和尚一陣陣的咳嗽。

廟中大殿殿門緊閉,無人敢入,廟祝身披黑色袈裟,手執金龍禪杖,他身邊一人頭戴青竹鬥笠,身穿尋常武打勁裝,隨意的握著一根青竹柺杖。

二人俱是八風不動,在殿前靜靜地等待。

殿內,光線昏沉。為首的和尚疾步行走,神色流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緊張。他悄悄從懷中摸出一枚木質密匙,用勁推開一架靠牆的圓形屏風,遠處的牆麵上赫然出現一道孔隙。他快步上前,將那密匙嚴絲合縫的卡進去。

殿內格局瞬間萬千變化,牆麵的儘頭,出現了一座向上的階梯,光線穿梭而入,屋內亮如白晝。

身後的男人悠然自得,饒有興味的擺弄著手中一枚碧色玉佩。他漂亮的眼睛目光流轉,露出一抹輕笑:“久聞住持在此清修多年,冇想到還是玩弄機關權術的好材料,小人以為住持一心向佛,冇想到愛的全是些奇門八卦。”

住持轉過身,露出早已蒼老的眉眼,身披金龍袈裟的他笑的極為迷惑,像是地獄裡誘惑他人的魔鬼。他微微歎氣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對著後麵的來人作了一個恭敬無比的手勢。

“請吧,施主”

陽光從打開的密道透出來,正好照在密道的出口。一個極年輕的高大男人緩步走近,他容顏俊秀,氣質極靜,一雙明眸如秋水般深不可測,男人披散墨發,隻簪一根竹髮簪,幾縷髮絲輕垂下於眼前。身著深藍色錦緞長衫,腰間閒閒的掛著一把摺扇,扇柄上飾有一枚極澄澈淺藍色玉石。

他笑顏未涼,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:“清無住持好本事,靠著這一座荒敗破廟,也能積攢出如此大的‘家業’”

清無不再接話,轉頭往台階上走去,頸項裡的佛珠紛紛劈裡啪啦的撞在一起,一片泠泠的金石之聲。

“老衲積攢半生,又怎能比得上謝公子半日的進益,老衲傾其所有,也比不過公子身上的一塊佩玉”

此話說的恭順至極,謝浪聞隻輕笑一聲並不理會。他踏上楠木台階,一股幽香從上方的秘室中幽幽傳來,他素來不喜香的味道,微微蹙眉,三步並兩步走上台階,果然見到金碧輝煌的一間秘室,中間的黃花梨桌上燃燒著一束龍涎香。

他扇風微起,香風便無影無蹤。

室內靜了一瞬,謝浪聞輕輕歎氣。清無住持已侍立在一旁,為他拉開金絲楠木的座椅。黃花梨桌上,細緻的汝窯青釉茶具斟滿清香的雨前龍井。

謝二公子喜怒不形於色在江湖上已有盛名,老和尚不留聲色的瞧著眼前年輕人的神色,心中已經暗叫不好,在他厚重袈裟之下,已經汗如漿出。

雖說時候不太合適,但他所求之事實在是緊急萬分。

他還是猶豫著貿然開口——

“老衲此次請施主前來,是為了……”

老和尚當了二十多年的住持,大約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伺候人,偏偏此人的脾氣極壞,隻要有一點不順他的意就要不順他意的人無法過活。老和尚想痛痛快快的把心中之事解決個乾淨,但是此人過得優哉遊哉,七情無一上臉,一副你之事與我何乾的嘴臉。

謝浪聞隨意往楠木椅子上一坐,懶洋洋的闔上雙眼,意有所指的歎了一句:“尋常的茶,我是不喝的”

老和尚呆了一瞬,又飛快回過神來。一下子得了指點,仿若天上下金子了,簡直感激不儘,他抖擻著要拿去換,誰料閉目養神的男人再次開口道:“我喝的茶,要不清不濁不香不膩不醜陋又不過分漂亮”

老和尚:“……”

“對了”男人睜開合上的雙眼,彷彿真的從睡夢中醒來:“還要不俗。”

“……是,老衲這就去尋”和尚受了命,即刻不停的往秘室外走去。他年已老邁,步履微沉,走到一半,一束散發著香氣的東西從他身後輕盈飛來,不偏不倚正中那打開的青釉茶碗。

正是那世間難尋,價值連城卻被某人厭棄的龍涎香。

此香一入水,已然是廢了,清無閉上眼睛,雖心痛的無以複加,但眼下也知道裡麵坐著的人不是個好伺候的。他無話可說,隻能利落的去準備。

老和尚一走,秘室便寂靜如尋常。金絲楠木椅上,謝浪聞不緊不慢的打了個哈欠,悄悄地睜開了一雙碧眼。

他揹著手,百無聊賴的在室中踱步。他自小在富貴的世界裡打滾,世間凡夫俗物早已入不了他的眼。

室中金碧輝煌,所陳設之物。大到擺設用具,牆上掛的珍奇字畫,小到一把寸長的香鏟,無一不是世間奇珍。

謝浪聞蹙眉,信手拿起一方不起眼的印章。兩眼掃過便可以確信這是數百年前的某位名家所做。他心中立即閃過幾絲疑慮——

這西塔寺矗立在世間多年,一直香火缺缺,寺中僧人就算天寒也隻能蓋薄被穿薄衣。苦寒到深冬無熱水,隻能飲冰。這和尚是如何得來的這如此多價值連城的珍奇古玩?

“絕對冇有那麼簡單……”他留心外麵的動靜,排查著屋內的機關,來到一方青玉石案前,這石案乍看平平無奇,實則上麵雕刻著無數的細密花紋。

他俊眉一跳,微微使力以指擊之,果然發現內部中空,顯然藏著什麼秘密。用巧勁可以移動,似乎連通某一處關竅。

謝浪聞輕笑一聲,在心中為老和尚不多的智慧讚歎,他一手推移著複雜的機關,另一隻手以防萬一往下探到了那柄寶珠摺扇。

他寧靜的眼神極專注的解著機關,一點點推演著破局之法,不到一炷香的功夫。他屏息凝神,已然勝券在握,小心推出機關的最後一步。

青玉石案應聲彈開,下方果然有個暗格,粗看隻裝著為數不多的幾樣東西。

謝浪聞眯眼看去,似乎是一枚破舊的香囊與一張泛黃的信紙,信紙底部已經浮現灰白的黴斑,彷彿在訴說著不可描述的陳年往事。

他略略鬆了口氣,心說原以為這老和尚會在這養什麼千年蜈蚣百年蟾蜍的,看來也不過如此。不過如此繁雜的機關,裡麵卻隻有這兩件平平無奇之物。莫非有什麼前因後果?

他動了動有些痠痛的手臂,先去碰那張泛黃的紅字信紙。冇想到暗格之中,居然憑空極快的升騰起一股淡紫色煙霧,謝浪聞鼻端吸入一絲煙霧,便驚覺頭暈目眩,身體瞬間變得綿軟,不由地自己控製。

他冷笑一聲,心知這一定是是那和尚為保護盒中之物佈下的詭計,他飛速從那暗盒之中拿出那兩樣物件,便閃電般幾步退至門前。用以摺扇覆麵,屏息凝神,再不受那毒氣乾擾半分。

謝浪聞手中捏著那兩樣物件,他細細瞧去,那香囊樣式極為老舊,色彩鮮豔,經久而不褪色。麵料十分講究,幾乎全部用金銀絲線織成。不像是尋常人會佩戴的樣式,倒像是小孩子的貼身之物。

“這老禿驢莫非還有如此淫邪的愛好?”謝浪聞嫌惡的搖了搖頭,把目光轉向一旁的信紙,他雖知此物和和尚有千絲萬縷的關聯,但是一時半會卻想不到什麼可靠的連接之法。

信紙泛黃早已褪去了原本的色彩,顯然是和香囊同一時代的產物,正麵是幾行描紅小字,被時光暈染的幾乎無法分辨,但還是能隱約看出來是——乙酉年,春。此外還有幾個模糊的小字,謝浪聞盯了半晌,隻能大概看出是什麼“平”“安好”“辛苦”雲雲。

他信手翻過去,背後的畫麵卻一下子讓他毛骨悚然——那是一個女孩子的畫像。像是極年輕,約莫隻有七八歲左右,梳著垂髫小簪,女孩子的麵容秀麗無比,笑容恬靜而美好。

下麵隻寫著一行小字——大辛朝春,死。

室內燭光幾番明滅,女孩的麵容在紙上百轉千回。佛象麪塑金身,卻沉默不語,像是在敘說不可告人的前塵往事。

風在流動,時間過去半晌,屋內的氣霧漸漸消散了。

時值暮冬,大抵是寺院內不知哪處種植的梅花開了。謝浪聞無緣無故覺得已經聞見梅花的苦香。展開的摺扇緩緩合攏,陳舊的信紙在他纖長的手中抖落,他將眼睛閉起,腦海中不斷閃回著那稚□□孩的麵孔。

大辛朝初年死,如果此事屬實,這孩子已死去近十年。在某一瞬間,他察覺到自己的胸中似乎有一絲痛苦的潮氣在緩緩湧動,似乎在折磨著他。

他愣住了,為這一刻的迷茫,他俊朗的麵孔不敢置信。他嘴角浮現出自嘲的一抹笑容,但是很快又歸於平靜。

分明不相識,那為何會心驚,會心痛?

那又有什麼能解釋此刻的心驚,心痛?

他將這一切歸結於那場煙霧帶來的恍惚與神魂不定。然而內心的波濤無法平息,他索性抱著臂站立在窗前閉目思索,不再去管那些。

直到很久,他睜開眼睛,覺得梅花的氣息終於離開了,才輕輕的把抖落在地的信紙撿起,藏在自己的胸口之處。

老舊的階梯再度吱呀作響,伴隨著杯盞相碰聲,佛珠的金玉之聲泠泠相擊。謝浪聞心思微動,他眸光清冷,已是計上心頭,飛快的躥上了門扉的上側。

清無住持手捧托盤,盤中裝著整套名貴的青花茶具,四溢的茶香幽寂又高貴,他那早已禿了的大腦袋上熱汗奔湧,看得出來已經儘了他的全力。

隻是他這次使出的全力,依然冇有被看好。

-去觸碰她嬌柔的麵孔,手心隨之滾燙。他心中奇怪,病得如此奇怪卻無□□之聲……來不及細想,一旁站著清無突然當眾跪下:“若是公子願意治好此女子,我願為公子獻上寺中至寶迦葉蘭經!”他身邊的若苦聞此言臉色大變,就要開口阻攔,清無不顧他的態度,一展衣袖:“老衲心意已決!”宋秋不語,昂首看見謝浪聞望著那女子的麵孔若有所思,半晌纔回過神來。“本公子不唸佛,要那經書又有何用?再說了,這女子來路不明,我又有何理由相幫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