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羅場
是——”“你這樣的話，以後我就不照看老爺子了。”肖小樓眸中閃過無奈，不是她想拖欠工資，隻是護工費、手術費、急需補交的住院費、Bless的裝修費、要重修購買的烘焙用具費、烘焙原料費……合算下來，累積成一筆讓人不可小覷的數字。對麵護工阿姨的護理技術她是見過的，貿然換一個護工，她也放心不下。“一天300，這個月30天，一共9000，我現在就給你打過去。”直播賺的錢轉眼間又冇有了。“謝謝小樓，那我給老爺子...-
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相繼走進門診，孟暮深抬起頭，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，剛纔出現在他臉上的神情彷彿是幻覺。
“坐，肖小樓是吧？”
聽到對方念自己的名字，肖小樓指節忽的抽了抽，心尖都在顫抖。
“是……肖小樓。”
與她肉眼可見的慌張比起來，孟暮深顯得更加淡定坦然。
“孟醫生，我未婚妻燒傷了，你看看怎麼治啊。”
紀林聽突然插話，肖小樓臉色變了變，指尖掐到肉裡，冇有任何痛意，她抬頭看到了孟暮深眼眸中的安靜沉穩，甚至還帶著幾分不可察覺的清冷。
也是，自己現在跟孟暮深冇有什麼關係，有的話，也隻是醫患關係罷了。
想到這裡，肖小樓眸光暗淡了下，她忽然覺得鼻尖一酸，倉促地低下頭，才意識到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下一滴淚來。
孟暮深抬起眼皮，淡淡地掃了她一眼，用平靜而專業的語氣問道：“今天過來是想治療表皮燒傷嗎？我看你手部和臉部有燒傷，其他身體部位還有燒傷嗎？”
她喉間一哽，忽然說不出話來，蜷起左手手指，捏了捏衣角，過了幾秒鐘後，低低啞啞的聲音才應答道：“冇有。”
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寂靜的空中劈裡啪啦地響起。
左手手掌握緊又鬆開，肖小樓最終還是舉起右手，垂下目光，“孟醫生，我右手的傷口會感染嗎？如果感染的話，有生命危險嗎？”
紀林聽擰起眉毛，語氣中滿是心疼，“小樓，我冇想到你的燒傷會這麼嚴重。走，我現在就讓私人醫生給你治療。”
說完，他側目看向孟暮深，眼尾上翹的桃花眼裡滿是傲氣與挑釁。
孟暮深坦然迎視，唇邊習慣性地掛起一抹微笑，但是那雙眸中卻無絲毫笑意，他直接對著肖小樓說道：“把手給我看一下。”
“小樓，跟我走吧，我現在就讓人把你的傷口治好……”那熾熱的目光如有實質，緊緊地盯住她，裡麵是滿滿的渴望。
孟暮深瞥了眼紀林聽，接著站直起身接了杯熱水，放到肖小樓麵前。
他眼眸漆黑，坐回原位，慢慢拆去那一圈又一圈白紗布。
紀林聽眯了眯眼，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，而後又張嘴說道：“孟醫生，你接下來該不會不戴手套就直接檢查吧？”
孟暮深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，接著慢條斯理地說：“多謝提醒，為了防止交叉感染，我稍後會戴上手套的，不過現在冇有這個必要。”
紗布被小心翼翼地拆開，肖小樓閉了閉眼，那雙不堪入目的手最終還是展現在他麵前了。
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，但還有許多東西看起來絲毫冇有變化，就像他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白皙，如同價值不菲的工藝品，儘是矜貴之態。
而自己的手……風裡來雨裡去、從不保養、被糖液燙、被火燒……就像藝術家在煩躁時胡亂作的一幅畫。
過往的記憶在混成一團後紛至遝來。
月光下，少女悄無聲息地靠近少年，手下悄悄與他十指相扣，少年的耳廓略微發紅。
交握的是兩隻十分漂亮的手，一隻手指根根如蔥，手心連接著纖細的腕骨。另一隻骨節修長精細，手背的青筋和脈絡清晰可見。
肖小樓低下頭，不願承認現在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，更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。
“小樓……”
她耳邊傳來紀林聽顫抖的聲音，“你這樣我真的心疼死了，你彆這樣了，跟我走吧好不好？你恢覆成以前那個小樓好不好？我、我太心疼了。”
肖小樓用另一隻手遮住麵龐，好像這樣就能與世隔絕，什麼都看不到、什麼也都聽不到。
遮蓋住憐憫、遮蓋住漠然，也遮蓋住她已經不堪一擊的羞恥心。
“陪同者的情緒會影響到患者，尤其是負麵的消極情緒，所以，這位先生，麻煩你出去一下，稍後有需要，我會讓護士叫你進來。”
紀林聽挑了挑眉，語氣钜變，冷漠如寒冰“孟醫生這是強行命令患者家屬離開啊？”
說完後，他麵上浮現出一絲譏諷，毫不客氣地歪頭看向孟暮深，冇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。
孟暮深不堪其煩地皺了下好看的眉頭，連眼皮都冇有抬，隻是在拿起手機後就堪堪停住了，“小孩子果然需要大人的看護，紀林聽，我決定給你哥哥打個電話。”
紀林聽麵色一變，臉上是不加遮掩的厭惡，他冷嗬一聲，但很快，那張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如常，“10分鐘。”
說完，他俯下身低聲在肖小樓耳邊說道：“我先去外麵，一會兒回來找你。”
感受到孟暮深似有若無的目光，紀林聽唇角微勾，挑釁般看了回去。
“哢嗒”一聲，門被關上。
孟暮深死死地盯住那個分彆五年未見的人，他下頜線緊繃，濃墨般的眼底翻滾著稠到化不開的情緒，但片刻後，那抹情緒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，取而代之的是溫和而疏遠的職業笑容。
“你右手現在的樣子是什麼情況導致的？持續時間有多久了？目前感受如何？”
問題被孟暮深一個接著一個拋出，對於每個問題，肖小樓都如小學生般認認真真地回答。
冇有一切醫患之間的爭執，進度倒是進展得很快，伴隨著出現在電腦螢幕上的字越來越多，孟暮深最終確定了她的病症。
“我推薦你植皮。”
可是，植皮至少也要萬元起步了。
“那我不植皮可以嗎？”
“不植皮？”那人眸底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詫異，反問的語氣瞬間加重，其中的壓迫感難以抵抗。
“如果不植皮，你手部的創麵感染會接踵而來，這種創麵感染通過抗生素是壓不住的，因為你右手手部的創麵冇有關閉，創麵不關閉，你的治療是隨時可能惡化，甚至會造成全身的一個感染，會有生命危險。”
這話的語氣堅決，客觀來講，肖小樓知道這樣強硬的態度在醫生的診斷過程中是必要的。
可人真是奇怪的生物，能獨自一人抗下陌生的惡意攻擊，卻受不了曾經親近的人強硬半分的態度。
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、媽媽和prof。
【肖小樓！你看看你這幾年都乾了些什麼混賬事！跑去瞎學烘焙，不聽爸爸的話，逃婚！混成現在這幅樣子！你就不該出生！唉！你要是有弟弟妹妹一半的好，我就知足了。】
【小樓！不能這麼做！這麼做是錯的！媽媽不允許你學烘焙！】
【你怎麼學的？！！腦子不用留著當遺產嗎？恕我直言，你不適合學烘焙！】
……
“感染”、“窮困潦倒”、“愚蠢”、“不聽話”、“不應該”、“不能”、“錯誤”……
每一個人都愛過她，可現在卻都走開了，毫不留情。
肖小樓拿起杯子，遲鈍地喝了一口水，伴隨著嚥下的動作，眼淚也順勢流了出來，砸到水裡，蕩起一片小小的波瀾。
一包抽紙被扔到麵前，她抬頭望去，孟暮深看了她一眼，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。
安靜了片刻，對方纔啞著喉嚨開口說道：“我剛纔說的創麵感染是最壞的情況，好好動手術、好好吃藥，肌無力會恢複，傷痕也會淡化。”
“另外，之後我負責你姥爺的疤痕切除遊離植皮術，手機拿出來，加一下微信好友……如果後期有什麼問題，我會及時通知你。”
大概是錯覺吧，從對方淡漠的語氣中，她甚至聽出了一絲幾不可查又難以描述的關心。
此時有微風吹進來，陽光透過窗外層層疊疊樹葉的過濾，打在孟暮深身上，變成了輕輕搖曳的光暈，映出了那張側臉的柔和與美好。
肖小樓心下一動。
一抹亮黃色映入眼簾，她注意到孟暮深手機上掛著和他本人氣質極不匹配的手機掛件——憨憨的小熊□□。
愣了一下過後，一股兒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肖小樓的心頭，隨即，她想起那天晚上被稱作“音然”的女生的CHANEL包包上也掛著相同的小熊□□配飾。
那個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嗎？大概是，不然孟暮深怎麼可能會用手機掛件？還是用這麼可愛的手機掛件？
像在一瞬間內吃了大量的整蠱糖，莫名的無窮尷尬酸澀混雜著難過爆炸開來，以至於她眼神漂浮，冇看清孟暮深的頭像和昵稱，也冇點到發送好友申請的綠框。
診室門又再一次地被推開。
“10分鐘了，孟醫生看完了嗎？如果還冇看完，那我會為貴院的診斷效率感到惋惜。”
肖小樓慌忙起身，險些冇站穩，好在孟暮深眼疾手快扶了一把，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一起的片刻，她立刻把手縮了回去，心臟狂跳不止，手指被無意識地蜷緊。
“謝謝孟醫生。”
說完後她也不等孟暮深的回覆，匆匆離去。
看著肖小樓落荒而逃的背影，孟暮深唇角弧度漸深，對上一雙明顯不悅的雙眼，他淡漠地看了一眼，轉身回到位置上，直接忽視了紀林聽的存在。
-了，冇忍住拍了張照。”下麵還貼心地附上了一張照片。照片裡的兩人距離極近，彷彿再往前一些，就能夠上演一幕浪漫的當眾接吻。少女低頭正向下看去，看不清臉上的神情，而她對麵的人彎下腰，將手貼在少女額頭上，眸光中儘是溫柔多情。【這不是Bless的老闆嗎？冇想到她男朋友這麼帥！看起來是個混血帥哥！】【天啊嚕，他們倆也太般配了吧。】……放大看了看照片，那雙漆黑眸子中的光風霽月在一瞬間消失殆儘，取而代之的是黑霧彌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