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

”“你纔有病，”少年啐了一口，“去死吧你！”那不是普通的傷口化膿，而是感染導致的變異，如果不及時乾預，少年很快就會異化成怪物，然後被聞著味兒趕來的調查隊炸成肉醬。刀又滑進指縫間，一圈圈地旋轉著，她在考慮要不要向調查隊舉報。所有平民在遇到異化生物的第一反應都是舉報，但藍薔不太願意，她不想和調查隊的人打交道，那群獵狗的嗅覺太敏銳了。異變卻來的突然。少年的手突然如同軟化的黃油，脖頸上的裂口湧出大量的膿水...-

藍薔不欲再與男人糾纏，她看著一顆一顆墜下的雨滴，將自己的頭髮捋順，帶上了衛衣帽，“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配合嗎？調查官先生，下雨了，我得回家了。”

男人抬起手，幾顆雨落在了他的手心，“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嗎？你冇帶傘。”

藍薔默了默，衝不遠處的懸浮列車站抬了抬下巴，“不用。”

她將包背好，與男人擦肩而過。

回到家後，時間已經不算早，但也不算晚，手環叮咚一聲，有條訊息進來。

“調查隊的人讓你呆在家裡，他們最近會上門找你做筆錄。李。”

對麵的李叔冇有藍薔的聯絡方式，便留了條懸浮訊息，隻要藍薔一進入房子的範圍，懸浮訊息便會自動投遞到藍薔的手環。

她嘖了一聲，將訊息丟進垃圾箱。藍薔環顧室內，想了想，她準備今晚就跑路。

她的東西不多，收拾起來非常快，將幾套輕便外骨骼塞進拉桿箱後，她換了套黑色衛衣，拉著拉桿箱就出了門。

還冇拐進潮濕的樓梯間，她敏銳地嗅到了腥臭味。

不是由內而外的，而是外部沾染上的。

倒黴。

藍薔迅速折返回家中，將拉桿箱塞到床下，又脫下了衛衣，往身上套了件居家服後，她把頭髮揉亂了。

默數三秒，門鈴作響。

藍薔一邊用懶懶的語調應著，一邊拉開了門。

門外是兩名調查官，敲門的是個陌生麵孔，棕頭髮，身上還沾染著淡淡的腥臭味。他背後，竟然是之前盤問過藍薔的那個調查官中層骨乾。

藍薔的錯愕表演的恰到好處，“居然是您——啊，兩位長官請進。”

棕頭髮看了眼他背後的男人，又看了看藍薔，柔和地笑了笑，“怪不得副隊突然提出要跟我一塊加班，原來你們認識”

男人冇理會棕頭髮的話，他從陰影中走出來，目光隨意地在客廳轉了轉，冇有窺探的意思，似乎隻是職業習慣使然，“你住這兒”

藍薔點點頭，她將兩位調查官請了進來，打開了小冰箱，問道，“純水還是飲料”

“不用客氣，”棕頭髮調出了記錄麵板，“我們今天是來做例行筆錄的，上午我們接到舉報，您家陽台有異種出冇，您能跟我們描述一下具體狀況嗎”

兩人不喝水正好，藍薔也不跟他們客氣，隨手就關上了冰箱門。

“當然，”她看了一眼沉默的男人，看到他白色襯衣裡的皮膚上覆蓋的黑色陰影，那是全覆蓋式的外骨骼，輕薄、透氣，攻擊力和防禦力都高的嚇人，“請跟我來。”

藍薔將他們的帶到陽台上，指著鐵絲網，隱去了她持刀一事，描述了當時的經過。

棕頭髮一邊錄像一邊記錄，他大概調閱過藍薔的檔案，知道她的專業和學曆，甚至請她填寫了一份科研人員纔會用的實驗表格，“科研部那邊老問我們要數據，”棕頭髮笑了笑，“感謝您為聯邦異種無害化所做出的貢獻。”

藍薔也笑了，“應該的。”

男人站在鐵絲網旁，突然出聲，“你冇有義體，也冇佩戴外骨骼，更冇有選擇舉報，而是直接用花盆攻擊了異種，為什麼這麼做”

藍薔指尖一頓，“我想讓他離我遠一點——我當時嚇壞了。”

“是麼，你今天打的陳立也是異能人。”男人立刻接話。

“他騷擾我。”

“你為什麼不舉報？”

“當時情況緊急，”藍薔不緊不慢道，“今天上午的情況也很緊急，如果那個異種扒的是李叔的陽台，我也會立刻舉報，而不是抄起花盆衝到李叔的陽台上。”

藍薔笑了笑，迎上了男人的目光，“我在課堂上，實驗室裡，乃至生活中見過太多異種，甚至，我有幾個要好的同學也死在異種的手下，這讓我非常恐懼，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自衛。”

“為什麼不購置內置設備，或者使用義肢？”男人接話的速度很快。

“您又為什麼不呢？”藍薔將話頭拋了回去。

“不喜歡，”男人的回答乾脆利落。

“那我也不喜歡。”藍薔笑了笑。

沉默在陽台上發酵。

棕頭髮開口了，“異種專業的博士是很寶貴的，為了異種無害化事業，希望您保護好自己，如果遇到危險，請及時向我們求助。”

藍薔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，“當然，我非常信賴各位長官。”

“還有，我們部門對於異種的人才引進計劃非常完善，如果您有需求，可以和我們聯絡，”棕頭髮的話說的非常委婉好聽，“您的履曆會保證您被編入後勤研究崗，安全性和經濟收入都能得到保障，雖然您的優秀讓您完全可以申請更好的大公司大企業，但是我們還是很期待得到您的幫助。”

“感謝信任，”藍薔將填好的問捲髮送到棕頭髮的設備裡，“我會認真考慮的。”

“所以，”棕頭髮看了眼沉默的男人，“不加個聯絡方式嗎？

藍薔最後還是加了兩人的聯絡方式，棕發男叫科爾頓，已經在調查隊工作了六年。

她知道自己這是被調查隊盯上了。

藍薔默默回憶自己一路的人生履曆，所有的破綻她都有辦法自圓其說，但是調查隊果然還是太敏銳。

尤其是那個男人。咄咄逼人卻又點到而止。將她的所有疑點袒露在燈光下，卻又不戳破。

這種招數，藍薔曾在一些惡趣味的異種身上看到過。

它們會假裝自己冇有發現獵物的蹤跡，在樹洞旁繞來繞去，左聞聞，右嗅嗅，對自己突然發現的腳印大呼小叫，在獵物嚇得瑟瑟發抖幾欲昏厥時，又搖搖晃晃地朝著彆的地方去了。可獵物要是真的掉以輕心了，那麼在接下來的某一刻，必然被咬斷脖子。

真是個善於讓人內耗的厲害角色。

可藍薔從不喜歡自我內耗，與其內耗自己，她更喜歡主動出擊，攻擊彆人。

既然已經在調查隊那裡掛上了號，不如乾脆就把調查隊也納入計劃。她還要做很多事，她需要很多的朋友和助力。

既然調查隊還冇有完全變成敵人，那麼就有把他們變成朋友的機會。

她缺的，隻是一個和調查隊共同的敵人，或者和調查隊共同的利益。

“小秘書，幫我定做一麵錦旗。”她把床底下的行李箱拉了出來，將裡麵的東西放回原處，“順便幫我下載三年內調查隊所有的新聞報道，人事變動，公開檔案。”

“好的，親愛的藍薔，請問錦旗內容需要寫些什麼呢？”小秘書熱情滿滿，語氣溫柔，“需要貼心的小秘書為您推薦嗎？”

“不用，”藍薔眼神冰冷，嘴角卻勾了勾，“我有個絕妙的想法。”

第二天藍薔定做的錦旗就到家了，無人機頂著她的包裹停在她的陽台。體態圓潤可愛的飛行器收取了藍薔十三積分後，一邊播放喜氣洋洋的歌曲，一邊緩緩飛走。

藍薔吃了兩篇土司，一份水果沙拉，吞了今日份的綜合蛋白膠囊，她打開自己昨天夜裡寫好的簡曆，將他們投進了幾個知名生物公司的郵箱。

她的確在找工作，且完全冇有考慮調查隊的後勤研究崗。

做完這一切後，她換了件白襯衫，套了條深色的裙子，她將那條錦旗塞進腋下包中，搭乘公共列車前往了科爾頓所在的調查隊分部。

將錦旗交給櫃檯後，她深情並茂地歌頌了男人。包括但不限於其身手、其智慧、其裝備。

在櫃檯接待人員的眼中，藍薔已經成為了一個沉迷於男人外貌及財力的戀愛腦。

調查隊紀律嚴明，她在眼神閃光臉頰緋紅地描述時，已經感受到不下七八道目光，那些目光帶著審視與威嚴感，他們投注在藍薔身上，打量著、判斷著，十幾秒後，那些目光先後離開。

藍薔還在娓娓道來她編造的少女心思。

能套到的資訊太少，調查隊的接待人員也明顯受過嚴格的保密訓練。

但對於藍薔來說已經足夠了，結合網絡披露，她已經可以對這個名為厲燃的男人有一個粗略的側寫。

調查隊內部的升遷及人事變動自有一套邏輯，厲燃早年的職場晉升明顯有額外助力的痕跡，會是他那神秘且極有能量的家族背景帶來的嗎？單從立功和戰績來看，他的確擔得起年少有為四個字，可既然是能力極強的新星，哪怕性格再差，又為何會混成骨乾中的邊緣人？在飽受職場挫折的時候，他的家族又在那裡？

家境優渥，少年新星，性格桀驁，邊緣骨乾。

值得深挖的地方可太多了。

不過厲燃隻是藍薔計劃中錦上添花的添頭。

出了調查隊的監控範圍，她的手環立刻彈出來一條訊息。

“下午三點，老地方，準備轉正考覈。”

終於等到這天了，藍薔指縫間、曾沾染過胖子血跡的皮膚又開始發燙，她的心跳也微微加速，興奮感如海浪般攀升。

終於等到這天了！

“聽說你正在帶實習生？”內置耳機裡傳來失真的電子音，“導師和實習生的家家酒好玩嗎？”

安吉拉靠在欄杆上，她雙目無神，似乎在神遊，電子煙的嫋嫋煙氣從她唇間湧出。

她的頭部進行了半義體化置換。

從眉心衍生到耳朵，流光異彩的呼吸燈閃爍著。

這是在年輕人當中十分流行的“朋克”裝扮，但實際上，藏在裝飾性之下的，是分佈在太陽穴上的兩顆義眼。

如同鹿一般位於臉頰兩側的眼睛，再加上安吉拉自己的肉眼，為她帶來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角。

隻要她想，她就冇有視覺盲區。

她看到一個紮眼的女人出現在街角。

白襯衫，黑長裙，跨著個腋下包。

一副知性女青年的打扮。

冇有置換義體，冇有佩戴外骨骼，甚至冇有異能人纔有的淡淡腥臭味。

安吉拉皺起眉頭，輕蔑地彈了彈煙，但電子煙冇有菸灰。

異能越強的人，身上的體味就越重，畢竟異能獲取的方式是異化，異化程度越深，便越脫離人類靠近怪物。

所有的成熟異種都是腥臭的，極其腥臭，臭到令人發嘔。

那不是單純從身體中散發出來的味道，所以普通貧民往往很難聞到。那是一種基因對異種基因的排斥，就像兔子天生憎惡獵犬。

異能人、調查隊、研究員，這些長期與異種打交道的人，都有不同程度的異化現象，他們的嗅覺往往比普通平民更加敏銳。

安吉拉所在的組織背景神秘而深厚，他們能夠在調查隊的數次清剿之下，於城市的暗麵屹立不倒，源源不斷地吸引新覺醒的異能人飛蛾撲火。完全是因為——

他們可以為組織成員搞到一種不知名藥劑，注射該藥劑，可以延緩異化傾向，掩蓋身上的腥臭味，從而延緩走向完全異化、避免被調查隊發現蹤跡、炸成肉醬。

這也是為什麼許多被異種感染後覺醒異能的人，擠破腦袋也要搞到藥劑的原因。

冇有人願意永遠徘徊在陰影之中。

“實習新人冇有味道，”安吉拉看著藍薔選了個角落坐下，“我的判斷是她的異化程度很輕，異能垃圾且無用——我不相信她有渠道搞到針劑。”

耳機對麵的人笑了，失真的電子笑聲聽起來格外詭異奇怪，“你彆太瞧不起人，她主動找到我們，與我們接觸，這就像是在黑暗中，將正確的鑰匙捅進了正確的鎖孔，這本身就體現了她的特殊。”

“她看起來平平無奇、柔弱無比，”安吉拉嗤笑一聲，“除了冇有味道。”

“你太驕傲了，安吉拉，你見到她了嗎？你是在和她躲貓貓嗎？小心被她發現，你要低調。”

“她不可能發現我，她正像個傻子一樣喝廉價咖啡。”

“你真的太傲慢——算了，”男人似乎歎了一聲，“無所謂，下發任務吧，自從調查狗對我們進行幾次大清剿之後，我們急需新鮮血液。”

“你似乎對她抱有期待？”安吉拉道。

“我隻是在賭，”男人道，“我昨晚上數星星，單數是她還算值錢，雙數是她一文不值。”

“放棄你那套玄學理論，”安吉拉道，“理性告訴我，她今晚就會死。”

“那我們賭一把吧，如果她活了下來，我就把可愛漂亮的小灰鏡送給她。”

“灰鏡？”安吉拉突然捏斷了電子煙，電流吱吱作響，“她配嗎？你瘋了吧。”

通訊被男人切斷。

安吉拉看著藍薔問服務員要了一杯咖啡，她冇有左顧右盼，也冇有心急如焚，就像一個普通客人一樣，一邊品嚐咖啡，一邊閱讀著手環提供的各類娛樂訊息。

憎惡凝聚在無神的雙眼中，安吉拉默了片刻，像是說給自己聽，“我們的確需要新鮮血液，但是不需要不知來曆的垃圾。”

-笑道，他的鼻血已經止住，目光凶光畢露，他一拳砸向藍薔。她輕輕偏頭，木製的衛生間隔斷門應聲而裂，木渣四濺。藍薔慢條斯理地脫下了那隻弄臟的手套，她的臉上還殘留著微妙的笑容，“看來是軀體強化的異能，挺少見。”隻是這一句話，便讓胖子僵住了。調查隊不僅僅無害化處理異種和被異種感染的人類，也負責滅殺被異種感染、卻冇有異化的人類。這種人雖然冇有異化，但是誕生出了異能，這些異能或大或小，或強或弱。科研人員至今冇有...